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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聘禮(二更) 致命的吸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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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遠侯一聲令下, 冷若冰霜,不容置疑,眾人心中頓時叫苦連天:還打, 還打, 侯爺的力氣是使不完的嗎?!

盼只盼公主早些過門,也好管著些侯爺,再不濟,下回遇到這要命的狀況也好有個求情的女主子不是?

當然,今夜是註定逃不過了。

這樣“水深火熱”的日子大約持續了一個月, 寧遠侯府才又恢覆往日的冷清平靜。

這些,常念自是不知曉。

隨著除夕夜爆竹聲聲,萬家燈火, 這一年終是波瀾起伏地過去了。

從西北送來的書信也堆成了小山,都是江老夫人催問孫兒何時能娶得孫媳回西北團聚的。

江恕既答應了常念,便信守承諾, 於婚期安排上並不插手,至於回祖母的信,則是全部交由宇文先生代筆安撫。

冬去春來,草長鶯飛, 時日也過得飛快。

徐嬌嬌的婚事趕著在暮春三月便辦了, 鑼鼓吹吹打打,十分熱鬧。

只舒衡和陸氏女的婚事, 議親時動靜挺大, 卻遲遲不見成婚。

常遠與舒衡共事,偶然提起探探口風,方才得知,原來舒衡雖是點了頭, 但唯一的條件,是要與常念同日大婚。

按舒衡醉酒所言,哪怕最後娶不到心愛之人,也要同日穿上大婚吉服,哪怕僅是遠遠地看一眼,也算圓了心底的癡想。

對此,江恕未置一詞,也沒有什麽行動,照舊忙於公務,研修京安大河。

在他眼中,舒衡自取其辱,斷沒有費神阻止的必要。

隨後倒也真是。

舒家雖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勳貴家族,世代清流,嫡子成婚的排場布置算得上是大方隆重,然硬要與寧遠侯府這樣手掌一方大權的軍機重臣放到同日比較,便顯出差距了。

自古男女成婚都是依的三書六禮,皇族公主的婚事由禮部全權負責,尊貴無比,與尋常婚嫁禮序有所不同,不過男方納征下聘一禮是沒有出入的。

起初民間百姓還不知兩樁婚事同日,直到正式下聘那日,寧遠侯府數百輛馬車浩浩蕩蕩往皇宮駛去,豪邁闊綽,恢宏大氣,入目即是喜慶紅綢,隨行護衛都有二三百人之多,將京城幾條主街道堵得水洩不通。

而舒家才要出門的聘禮隊伍也硬生生被擠了回去。

嘩!

街頭巷尾頓時炸開了鍋。

先說寧遠候府這史無前例的排場。

往時朝露、朝和二位公主出嫁時,夫婿求娶聘禮也只是依照本朝公主出嫁禮儀,一百八十擡,便算得是體面矚目的了,今日一觀,寧遠侯少說備了三百六十擡不止,比傳言的還要多出數倍,可見其對朝陽公主的十分愛護及珍視。

再說那遲遲不得走動的舒家隊伍,本定於午時到陸家,因這一耽擱,不得不先讓寧遠侯府前行,隨後“讓”到了夜晚,才將一應聘禮送達,鬧得兩家場面一度尷尬不已。

原本,二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一同求娶朝陽公主便惹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,原以為公主婚事既定,舒世子也令有佳人,此事圓滿解決了,然今日這不是,更惹人遐思麽?

要知曉,沒有寧遠侯之前,公主和舒世子可是天偶佳成,公認的一對璧人。

於是在驚嘆寧遠侯那潑天的聘禮、唏噓舒家被迫“讓路”之時,也有一段淒婉愛情故事流傳出來:

有情人終是不成眷屬,皆因寧遠侯仗勢欺人,強娶豪奪,皇族公主也逃不過苦難命運雲雲。

瓊安殿中,宋婉同常念說起,別提有多氣。

“那起子嘴碎八卦的,傳什麽都有,還'被強娶豪奪,公主整日以淚洗面',呸呸呸,我們阿念歡喜著呢!”

常念默了默,“京城魚龍混雜,這些議論倒不是頂頂要緊,我只怕大婚當日出亂子。”

如今禮序行至納征下聘,接下來便是親迎,舉行大婚了。

禮部幾經商討,將婚期吉時敲定在五月初九大吉之日。

舒家親事也趕這個巧,徐皇後知曉也不阻攔,還說圖個熱鬧吉利。

這便不得不讓人多心了。

宋婉叫她寬心:“有寧遠侯那樣的狠角色在,料舒衡也掀不起大風浪,反倒是另一樁事,哭笑不得。”

“現下收到喜酒請帖的世家大族們都愁壞了,兩樁親事,兩張帖子,你貴為公主,是父皇掌上明珠,加之寧遠侯府權勢滔天,自是千萬個得罪不得,可倘若赴了侯府的宴席,勢必要冷落舒家,舒家百年望族,聲譽名滿京城,頗有地位,這樣大喜的日子,也不好下舒家的面子,大家夥只恨不得將自個兒劈成兩半,一半去舒家,一半去寧遠侯府,周全了人情。”

常念忍俊不禁。

這樣棘手的事情只怕百年難遇一回,卻也沒法子,日子還是得一天天過。

到了五月初一,清晨,常念先去壽康宮及長春宮給太後皇後請安,而後準備出發往承恩寺祈福。

大婚前九日向佛祖許願祈福是大晉朝的古禮了,世代沿襲至今,若無極特殊的情況,婚娶者都是要親自去的,好在眼下正值春夏之交,天氣暖和,又不算熱,禮部將婚期定在此時也有這個考量。

公主身子骨弱,凡事都應格外註意,出宮祈福一事,虞妃也早早安排好隨行侍衛,作為豫王妃的宋婉全程陪護。

承恩寺坐落於京郊,馬車緩緩前行,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。

常念宋婉下車時,寺門口早有元玉大師領眾弟子等候,雙方客氣見禮,隨後元玉大師走在前頭,常念稍後半步,緩步沿臺階而上,一路只覺清幽寧靜,檀香襲人。

及至寬敞內殿,弟子們誦讀佛經,常念跪坐於軟墊上,虔誠拜過各路神佛,而後上了三炷香,再行叩拜禮。

禮畢,元玉大師取來簽筒交給她,雙手合十道:“阿彌陀佛,還請殿下抽取命簽。”

常念微微猶豫了一下,才閉上眼睛,雙手搖晃簽筒,她心中想著父母兄長安好順遂,清脆的聲響中,終於掉出一根來。

小沙彌撿起來交給元玉大師,又恭敬收回簽筒。

常念看向元玉大師,手心濡濕一片。

猶記得前世時,她抽了一只下下簽。母妃寬慰說這些虛無縹緲,不可全信。

可或許冥冥之中,一切皆有定數。今生她若不能逆天改命,便只求父母兄長平安順遂。

元玉大師手執竹簽笑了笑,對她道:“殿下是有福之人,既能起死回生,日後必能得償所願,此上上簽也。”

常念倏的一頓,驚訝看向元玉大師。

起死回生……他如何得知?

這位元玉大師已年過花甲,神色平靜隨和,傳說早年得道,心通神佛,可知前世今生事,世人千金難求見一面。

如今倒不像是虛名,可過了許久,常念心中思緒萬千,竟不知該問什麽,最後只道:“多謝大師。”

元玉大師頷首回敬:“前路漫漫,殿下且隨心走下去罷,緣法自然。”

言罷,便退下了。

常念自己待了一會,才出來。

在門口等候的宋婉立時上前握住她的手,問:“如何?”

“自然是好的呀。”常念笑道,“上上簽呢。”

宋婉松了一口氣:“那便好!”她想了想,又道:“阿念,今日趕巧,嫂嫂還想去求個子嗣緣,你身子可乏了?不如先去後廂房歇息片刻。”

承恩寺專為皇族而立,尋常百姓及勳貴世家都不得入內,寺內自然也修建了上好的廂房及膳房。

不過常念搖搖頭,說:“我頭一回來此,觀之風景優美,就四處走走等候嫂嫂吧。”

“也好。”宋婉吩咐春笙夏樟二人好好照顧她,便往隔壁去了。

常念沿著佛殿外的長廊走了走,見底下放生池中蓮花開得正好,才欲叫春夏二人,誰料轉身卻冷不丁地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。

她嚇了一跳,忙退了半步,驚問:“你怎在此?”

來人正是將近一年未見的舒衡,他一身月白色長袍,清風朗月,氣度文雅,只是神情憔悴,看著比從前消瘦不少。

舒衡長久凝望她驚嚇的雙眸,聲音發啞:“阿念,我來看看你。”

“你我無需多看。”常念很快道,“還望舒世子速速離去,不要惹人非議為好。”

舒衡卻不聽,攔住她去路,固執道:“阿念,你莫躲我,我今日來此,只想告訴你,他江恕冷血涼薄,為權勢地位娶你,可我舒衡才是最愛你的人,哪怕你要這條命,我也即刻能給!”

“你住嘴!”

常念冷聲斥:“舒世子乃是有婚約之人,你可知你現今這般舉動有多荒唐?陸家姑娘一心仰慕你才華橫溢,自議親至今受了多少冷落苦楚,她何其無辜!你既答應父輩要娶,便該擔起責任,而非拘泥過往,屢出狂言,叫大家都下不來臺!”

舒衡卻大笑起來,渾不在意的模樣:“什麽陸家女,又與我何幹?我只知阿念你變了,你受江恕花言巧語蒙騙,連命都不要了也要嫁去西北,你早就忘了初心!我會證明給你看的。”

他反覆重覆那一句話道:“我定會證明給你看。”

常念一陣頭疼,依舒衡這執迷不悟的模樣,恐怕要上蒼降一道天雷才能劈醒他。

正左右為難間,轉角處傳來兩個小沙彌的說話聲。

只見舒衡深深看了她一眼,隨即翻身跳下廊檐,身形很快消失於視線。

常念:“……”

右眼皮直跳,總覺有事要發生。

待宋婉求了福袋回來,常念便半刻不停留地拉她上了馬車,吩咐車夫回宮,又囑咐隨行侍衛路上當心些。

宋婉不明所以,見小姑子臉色不太好,還以為出什麽事了,哪知還沒開口就聽常念道:“嫂嫂,我好想早日大婚啊。”

“哎呦!”宋婉沒曾想她會說出這樣沒羞沒臊的話,提起嘴角笑話道:“我們阿念這是恨嫁了不成?只還有八日罷了,且放寬心!”

常念捂住發燙的臉頰。

離開承恩寺後,她耳邊總是響起舒衡那句證明給她看,心裏七上八下的,才希望這磨人的幾日快些過去。

不過馬車從京郊回城一路尚算相安無事。

難道真是她多心了嗎?

誰料此念頭才冒出來,忽聞一聲重物撞擊馬車的巨響!

常念幾乎是在馬車顛簸那一瞬間反應過來,果然,外頭終究是出事了!

她緊緊拉住宋婉的手,急道:“嫂嫂小心!”

宋婉驚疑未定,下意識護住她往馬車角落躲去。

與此同時,不知誰大聲喊道:“保護公主和王妃!”

原來,馬車行駛進城內的東雀街時,忽然被十幾個黑衣人團團包圍住,兩側高樓上還有人往下放箭!觀之來勢洶洶,是預謀已久,隨行侍衛二十人,迅速分成兩撥,一撥抵抗黑衣人,一撥則拽緊韁繩拖住受驚的馬兒,保護常念宋婉二人逃離。

然高樓上箭如雨下,防不勝防,不過一會子功夫,地上便躺了好幾個侍衛。

侍衛長關大人眼見硬碰硬不成,迅速上了馬車調轉馬頭往城門去,一面道:“即刻發送求救信號,往回撤!”

此處不偏不倚,正是距離皇宮甚遠,又人跡清冷處,往回撤是有將士把守的城門,一旦守城眾將聽到動靜便會趕來馳援,是不得已的下下策。

然關大人話落不久,亂箭飛射而來,他被射落馬下,馬車劇烈晃動起來。

萬分驚懼間,常念瞥見外頭黑衣人逐步逼近,手中利劍折射著冷光,十分駭人。

她頓時心涼了大半,心想今日小命怕是要交代在此了,恨只恨連累了無辜的嫂嫂!豈料倏而間,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,她攥緊馬車橫梁往後看去,目光閃爍,喉嚨裏顫抖著發出一聲“侯爺……”

冷清得顯得荒涼的東雀街盡頭,江恕疾馳而來,他身側還有常遠及數名私衛。

黑衣人見狀,一時竟往後退了半步。

然江恕是什麽狠厲人物?

只聽他一聲令下:“爾等速速保護馬車!”

而後抽出背後蹭亮的大砍刀,單槍匹馬往前沖去,手起刀落,眨眼功夫人頭落地,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情。

舒衡自小巷沖出來時,眼前已橫七豎八地堆滿了黑衣人,他狠狠怔楞在原地,擡眼看到駿馬上眉眼冷沈的江恕,握住劍的手用力到發白。

江恕根本不睬他,翻身下馬,疾步回去察查看常念是否安全得救。

早在他大殺四方時,常遠就已經與私衛一起將困在馬車上的常念宋婉二人救下來了,此刻二人在馬車旁,心驚膽戰,許久平覆不下來。

江恕過來時,常念擡了擡眼,望著他走到跟前,又聽他皺眉掃過她全身,問:“如何?可有受傷?”

五感慢慢回籠,她唇瓣囁嚅了一下,眼淚忽然掉下來。

江恕微頓,頗有些生硬地道:“別怕,區區幾個賊人,除了留下盤問的活口,其餘全死了,再來幾十個也傷不到你分毫。”

正在安撫宋婉的常遠聽到這話,不由嘴角一抽。

哪有這麽安慰小姑娘的??

他那才死裏逃生又柔弱不堪的小妹還不得被嚇個半死啊!

常遠正欲說些什麽岔開這話,就聽他“會被嚇個半死”的小妹抽泣著說:“侯爺自是頂頂厲害,可其中還有一半是朝陽的功勞。”

常遠:“……?”

常念看著江恕手裏還在往下淌血的大砍刀,又哭又笑地道:“那日我就說,憑侯爺矯健的身手,一刀一個一刀一個,定叫敵人有來無回聞風喪膽,你還嫌我……”

她哽咽的聲音嬌嬌軟軟,分明是委屈極了,未施粉黛的小臉泛著蒼白,精致脆弱如初,可一雙朦朧淚眼散發出的純真無畏、說起這兵器的鎮定自若、劫後餘生的沈著有度……無不似一團烈陽,奪目璀璨,致命地吸引著江恕。

極致的弱,也可以化作別樣的強。

他眉心微動,那難捱的躁動很快席卷全身,只是蹙著眉頭,冷峻神情依舊看不出任何異色。

半響,才認命似的道:“確實極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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